全球头条：高铁掌掴事件：只要还手，就是互殴？

近日【rì】，一【yī】女【nǚ】子制止高铁后排【pái】“熊孩子”吵闹与踢椅背，却反被孩子【zǐ】家长辱骂、掌掴，引发广泛关【guān】注。

9-21，该女子独自乘坐高铁，后排为【wéi】三名小孩两位大【dà】人。期【qī】间小孩【hái】一直在玩游戏，多次踢椅背。女子不堪其扰【rǎo】回头制止，却遭到家长辱骂，双方起【qǐ】了争执。孩子家长扇【shàn】了【le】女子一巴掌【zhǎng】，该女子【zǐ】也进【jìn】行【háng】了反【fǎn】击【jī】。事后，警方认定构成互殴，在对【duì】该【gāi】女【nǚ】子的《行政【zhèng】处罚决定【dìng】书》中写道“……发生争吵，进而【ér】互相用手殴打【dǎ】对方”，并【bìng】对其处以200元行政处罚；对“熊孩子”家长处以【yǐ】500元行【háng】政处罚。女子最新【xīn】回【huí】应称，“不接受【shòu】和【hé】解【jiě】，不需要赔偿”，已提起行政复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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该处【chù】理结果【guǒ】一【yī】经曝光，很【hěn】多网友发出【chū】了“挨了打不能还【hái】手？还手【shǒu】了还要被罚【fá】款？”的疑问。的确，从现有材料来看，公安【ān】机关作出【chū】“互殴”认【rèn】定，意味【wèi】着如若当时女【nǚ】子不【bú】反击【jī】，或许就不用受到【dào】行政处罚。这必然【rán】会给【gěi】民众释放“挨打后不能反击”的信号。

一般情况下，互殴与正当【dāng】防【fáng】卫是【shì】互斥、对立关系，这不存在争议。正如著名刑【xíng】法学【xué】教【jiāo】授陈兴良所说：“互殴【ōu】可【kě】以否定【dìng】防卫，而【ér】防卫则【zé】需要排除【chú】互【hù】殴【ōu】”。可见对于“互殴”的规范认定尤为重要。

对此，首先【xiān】应明确何为“互【hù】殴”。以【yǐ】该事件为例，女子和“熊孩子”家长双方到【dào】底【dǐ】能否认定为“互【hù】殴【ōu】”呢？

通常认为，“互殴”即相互斗【dòu】殴，是指参与者在斗【dòu】殴【ōu】意图、伤害【hài】故【gù】意【yì】的支配【pèi】下积【jī】极实施的互相侵害的行为。有学【xué】者将互殴区分为【wéi】真正的互殴和不真正的互殴，前【qián】者指双方事【shì】先约定【dìng】的相互攻【gōng】击行为，后者则非基于双方事先约定，也是【shì】司法实【shí】践中对其【qí】与正当防【fáng】卫作【zuò】出区分的难点所在。

另外，联【lián】系聚众斗【dòu】殴罪的【de】相【xiàng】关规定，有利于更好【hǎo】地理解“互殴”的概念。根据《办理聚众斗殴案【àn】件适【shì】用法律若【ruò】干问题【tí】的意见》，聚众斗殴罪是指拉帮结伙，人数一般达三人以上，有【yǒu】聚众斗殴故意的互相【xiàng】殴【ōu】斗的行为；通【tōng】常表现为报复他人【rén】、争霸【bà】一方【fāng】或【huò】其【qí】他不正当动机而成【chéng】帮【bāng】结伙地斗殴，往往造【zào】成严重后果。具【jù】有【yǒu】“互殴”故【gù】意是构【gòu】成聚众斗殴罪【zuì】的基础，严重互殴可能升级【jí】为聚众斗殴，构【gòu】成犯【fàn】罪【zuì】。

很显然，互殴是“不正对不正”，而正【zhèng】当防卫则是【shì】“正对不正【zhèng】”。根据我国【guó】《刑法【fǎ】》规定，正当防卫是指为了使【shǐ】国家、公共利益、本人或者他人的【de】人身、财产和其他权利免受正在【zài】进行的不法侵害，而采取的【de】制止不法侵害的行为【wéi】。对不【bú】法侵害人造【zào】成损【sǔn】害的，不【bú】负刑事责任【rèn】。通常认为，构成正当防卫需【xū】满【mǎn】足起因【yīn】条件、时【shí】间条件、意思【sī】条【tiáo】件、对【duì】象条件、限度条【tiáo】件等五个条件。我国《民法【fǎ】典》也明确规定，“因正当防卫【wèi】造成【chéng】损害的，不承【chéng】担民事责【zé】任”。

事实上，“互殴泛【fàn】化”问【wèn】题【tí】存在【zài】良久，尽管理论与【yǔ】实务界【jiè】作出了诸多改变的努力，将案件认定为互殴【ōu】而否定正当【dāng】防【fáng】卫仍是司法实践的惯【guàn】常做法。对此，今年3月【yuè】，最高检【jiǎn】与【yǔ】公安部【bù】联合印发《关于依法【fǎ】妥【tuǒ】善【shàn】办理轻伤害案件的指导意【yì】见》，作【zuò】出【chū】了进【jìn】一步规定。

《意【yì】见》明确提出“准确区分正【zhèng】当防卫【wèi】与互殴型故意伤害”，并【bìng】指出，“因【yīn】琐事发生争执【zhí】，双方均不能保持克制而引发打【dǎ】斗，对于过错的一方先动手且【qiě】手【shǒu】段明显【xiǎn】过激【jī】，或者一方先动【dòng】手【shǒu】，在对方努力避免冲突的【de】情况下仍继续侵害，还【hái】击一方造成对【duì】方伤害的【de】，一般应当认定为正当防【fáng】卫”，“要【yào】坚持主客观【guān】相统一的【de】原则，综合考察【chá】案【àn】发起因【yīn】、对冲突升级是否有过错、是【shì】否使用【yòng】或者准备使用凶器、是否【fǒu】采【cǎi】用明【míng】显不相当的暴力、是否纠【jiū】集他【tā】人【rén】参与打斗等客观情节，准确【què】判断【duàn】犯罪嫌疑【yí】人【rén】的主观意【yì】图和行为性质。”

具体到此次【cì】事件，一方面，从【cóng】互殴的认定【dìng】角度而言，欠【qiàn】缺认定依据。其一，案【àn】发起因乃“熊孩子”在高铁上的吵闹、踢椅背等不良行【háng】为，对【duì】于这种不【bú】满8周岁【suì】的无【wú】民【mín】事行为【wéi】能【néng】力的孩子【zǐ】，其监【jiān】护人应当担负预防【fáng】和制止不良行为【wéi】、进行【háng】合理管教的监护责任。其二，家长方【fāng】对冲突升【shēng】级具有【yǒu】过错，从【cóng】对孩子【zǐ】在公共场合的不良行为【wéi】监管不力，到被指责后率先辱骂他人，再到直接动手打人，每一次【cì】的矛盾升【shēng】级点【diǎn】都在【zài】于家长【zhǎng】方。其三，家长【zhǎng】方作为【wéi】有【yǒu】过错【cuò】一方【fāng】“先动手”，且以【yǐ】多欺少【shǎo】，采用当众掌掴的过激手段。其四，女子言语冷静，且待工作人员【yuán】来了【le】后便坐下【xià】，体现了其在努力避【bì】免冲突。

另【lìng】一【yī】方面，从正当防卫的认定角【jiǎo】度而言，答案则应是肯定的。女【nǚ】子正是【shì】在“熊孩子【zǐ】”家长【zhǎng】动手后【hòu】且其后继【jì】续举【jǔ】起水【shuǐ】瓶意图攻击时反击，反击行为具有【yǒu】避【bì】免自己受到进一【yī】步侵害的主客观【guān】性，符合正当防卫的【de】要件。女子的行为具有被动性和防卫性，不同于互殴行为的主【zhǔ】动【dòng】性与不【bú】法侵【qīn】害性。

警【jǐng】方【fāng】认定“互殴”，并【bìng】对女子【zǐ】作出行政处【chù】罚【fá】的处置，是【shì】值得商【shāng】榷的。我们常常说，办案要坚持天理、国法【fǎ】、人情相统一【yī】，就是说，不能机【jī】械地照搬【bān】法条，而忽略【luè】了其中的情与理。

被打女【nǚ】子表示，办【bàn】案【àn】民警花费了大约七个【gè】小时【shí】来劝【quàn】她和解【jiě】，但她坚持不【bú】和【hé】解，要【yào】求秉公执法，让家长【zhǎng】方得【dé】到应有的处罚，这赢得了网【wǎng】友几乎一边倒【dǎo】的支持。案【àn】件已【yǐ】经引起广泛讨论，有【yǒu】关机关更应严【yán】格依法界分、对【duì】相关行为作出准【zhǔn】确认定以及公正【zhèng】处罚【fá】，“各打五十大【dà】板”与过于注重和解的办案思维或许【xǔ】合【hé】法，但绝对不合理【lǐ】，不利于【yú】鼓【gǔ】励人们勇敢【gǎn】维护自己的【de】合法权益，与建设法治社会的【de】要【yào】求相悖。

宽容反【fǎn】击【jī】者，也是公平正义的应【yīng】有之义。在司法实践中应当明【míng】确，适度【dù】反击【jī】不属于互殴，不【bú】应给予反击【jī】者【zhě】以处罚。该事件的处置结果或成【chéng】为惩治【zhì】“高【gāo】铁闹”“机闹”事件的【de】风【fēng】向标，赋予更多人站出来制止不良行为、不法侵害的勇【yǒng】气【qì】，以及维护自己【jǐ】和他人合【hé】法权益的【de】决心【xīn】。（作者系同济大学法学院教授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