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魔兽”退场 两代玩家告别青春

装备清零、生活方式“格式化”“脱坑”后早睡早起、回归家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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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魔兽”退场 两代玩家告别青春

2005-2023，18年。

在夜空的绚烂烟花中，《魔兽世界》的英雄们【men】退场【chǎng】了。尽管网易【yì】和暴雪(电子游戏【xì】公【gōng】司)的【de】纠纷已诉至法院，但仍无【wú】法阻挡【dǎng】《魔兽世界》国【guó】服关停【tíng】。

在“魔兽”关【guān】停127天后，网传涉【shè】事双【shuāng】方即将对簿公【gōng】堂【táng】，国服也【yě】可能会重开【kāi】……对玩家而言，关停【tíng】的这段时【shí】间，他们面临着账【zhàng】号【hào】和设【shè】备无法交【jiāo】易、“电【diàn】子骨灰盒”数据转移、虚拟财产法律保护【hù】等一系列问题。

《魔兽世界》陪伴了至少两代人，记载【zǎi】着无数【shù】人【rén】青【qīng】春时光的【de】数据随着它的【de】关停而【ér】消失。有人说【shuō】，当18年来存【cún】储【chǔ】的全部【bù】数据被抹去后，生活也【yě】像【xiàng】被格式化【huà】了一样。有【yǒu】不舍、有遗憾，但生活【huó】却也【yě】借此焕然一新。

找回魔兽账号

见到了父亲生前的“战士”

即【jí】便《魔兽世【shì】界》国服关停的消【xiāo】息传【chuán】出【chū】，“小七”也没有再动【dòng】过父亲的账号。尽管这次国服【fú】关停【tíng】让他损失了自己【jǐ】和父【fù】亲的两【liǎng】个账号，但他【tā】说：“那些东西本来就是带不走的。”

10年前，“小七”的父亲因病去世，当时“小七”只【zhī】有12岁。长【zhǎng】大【dà】些后，“小七”发【fā】现他对父亲的很多记忆都模【mó】糊了，但还记得【dé】父亲抱着他玩游戏【xì】《魔兽世界》时【shí】的情景。于是，他开始【shǐ】接触“魔兽”，也开【kāi】始【shǐ】对父亲在游戏里的经历感【gǎn】兴趣【qù】。他想找回父亲的账【zhàng】号，看看【kàn】父亲【qīn】在游戏里的“样【yàng】子”。

游戏团队里的网友在微博上讲述了【le】“小七”的故事，微博发出后阅读量暴增【zēng】。在媒体的关【guān】注下【xià】，2017年，“小七”从运【yùn】营商【shāng】那里找回了【le】父亲【qīn】的【de】账号，他登录游戏【xì】后，看到的【de】是自己幼年【nián】时那个熟悉【xī】的身影——一个高【gāo】大的“兽人战士”。

“见面”的【de】那一【yī】瞬间，“小七”的手激动地【dì】抖个不停，他点开父【fù】亲账号里的装备【bèi】，将画面一一截图，保存在【zài】了硬【yìng】盘【pán】里。“天哪，这【zhè】里有不少【shǎo】东西别说【shuō】我没见过【guò】，连【lián】听都没听过【guò】，我列出来【lái】给大家【jiā】看【kàn】看，看看我父亲的光辉过【guò】去。”他在帖子里跟网友【yǒu】们说：“我的父亲，真是一【yī】位【wèi】伟大的父亲。”

但在【zài】那次打开账号并截屏以后，“小七”就再也没有动过父亲【qīn】的账号，他仍【réng】是【shì】使用【yòng】自【zì】己的账号玩【wán】游戏。当时的他【tā】并没有想过，有【yǒu】一天整个《魔兽世界【jiè】》会【huì】全部消失。

自从【cóng】魔兽国服关停【tíng】的消息传出，“小七”就【jiù】已经【jīng】舍【shě】弃了【le】国服账号，开【kāi】始转战外服。这些外服账号原【yuán】本【běn】是他跟朋友【yǒu】一起打测试服用的，此前并【bìng】没有深入维【wéi】护。

其间，网【wǎng】易方面还推【tuī】出了“电子骨【gǔ】灰盒【hé】”，玩家【jiā】可以【yǐ】把国服账号数据迁移到“电子骨灰【huī】盒”中留存，但【dàn】“小七”并没【méi】有这【zhè】么做【zuò】。他觉得，“那【nà】些【xiē】数据就【jiù】算是迁【qiān】移进去【qù】了又能怎样？难不成有【yǒu】一天重新开服后还能复活吗？”他觉得，让父亲的【de】账号“死而复生”，是一件让他无法接受的【de】事情。

父亲【qīn】账号里的装备数据随着国【guó】服【fú】关停而消失了【le】，这一【yī】度让“小七【qī】”觉得遗憾，毕竟父亲的账号是他【tā】千辛【xīn】万苦找回来的。“当年引发了那么【me】大的轰动，那么【me】多网友玩家【jiā】帮【bāng】助我【wǒ】回忆父亲的账号和打游戏的点点滴滴，现在突然就【jiù】没有了。”而他【tā】自己【jǐ】账号里的【de】那【nà】些装备也是费了【le】很多【duō】时间一点点打下来的，“但是【shì】我能怎么办呢？我们所【suǒ】有玩家【jiā】的【de】命运都是如此”。

“小【xiǎo】七”觉得，《魔兽世界》这款游戏之【zhī】所以吸【xī】引【yǐn】人，一个很大的原因在于它不是一个需【xū】要“氪金”的游戏【xì】，游戏的段【duàn】位和装备都要【yào】自己耗【hào】费【fèi】时间、精力一点【diǎn】点【diǎn】打下来。所以，账号和装备并没有【yǒu】交易【yì】市场，也【yě】就【jiù】无法评估价值。

为建公会花了30万

“结果什么都没留下”

并不是所有人【rén】都像小七一【yī】样【yàng】玩“魔【mó】兽【shòu】”不“氪金”，也有一【yī】些【xiē】玩家能清楚地算出自己【jǐ】为【wéi】“魔兽”花【huā】了多【duō】少【shǎo】钱。“董事长”是perfect战队【duì】会长的游戏名，他是一名【míng】从2005年【nián】《魔兽世界》公测【cè】就开始玩【wán】该游【yóu】戏的玩家。2019年怀旧【jiù】服开服后，他还创办【bàn】了卓越服【fú】务器联【lián】盟阵营中最有影响力的公会(游戏【xì】术语，指一种玩家组织【zhī】)“perfect”。为了创建这个公会，“董【dǒng】事长”先后【hòu】投入【rù】了大约30万元。

“董事长”回忆，当【dāng】时自己跟几个【gè】朋友一起建立怀【huái】旧服【fú】公【gōng】会，最开始【shǐ】招人非常累，为了团队开荒、稳定人心，他花钱给公会【huì】搞了很多物资【zī】。比如购买游戏中增强能力【lì】的【de】药水【shuǐ】、打【dǎ】造【zào】装备的材【cái】料等等。当【dāng】时大约有10个团200多个兄弟加入【rù】，这些【xiē】耗材【cái】都是免费提【tí】供给公会【huì】里的兄【xiōng】弟们的。

当然，投入那么多【duō】钱是“董【dǒng】事长”心甘情【qíng】愿的。近20年来，他已【yǐ】经有了十多个顶级装备账号【hào】，这些账号【hào】也可以整体【tǐ】销【xiāo】售出去，但他估算【suàn】也就【jiù】不到【dào】一【yī】万元的【de】价【jià】值，比起自己的投入可谓【wèi】杯水车薪。所以，“董事【shì】长”并没有【yǒu】把账号【hào】变现的【de】想法，只是国服关停后，这些【xiē】账号便无法【fǎ】再登录，多少让他有些难过【guò】。

对于玩家“董事长【zhǎng】”来说，《魔兽【shòu】世界【jiè】》国服的【de】关停还令他跟朋友【yǒu】的交流【liú】受到影响，以前很活跃的微信群，现在很少有人说【shuō】话，这让他【tā】很不【bú】适【shì】应。

在《魔兽世界》里【lǐ】，“董事长【zhǎng】”的【de】创业伙伴就是【shì】在《魔兽世界》里相【xiàng】识的，两人【rén】的战友情谊从【cóng】游戏里【lǐ】延【yán】续到了【le】工【gōng】作中。同样，《魔兽世界》也曾是【shì】很多人惯用的交友平台，而随着国【guó】服【fú】的关停，这【zhè】个社交途径也消失了。

现【xiàn】在，“董事【shì】长”觉得没了《魔兽【shòu】世界》对他反而【ér】是【shì】件好事【shì】，以前打魔兽一【yī】玩【wán】就【jiù】是【shì】几个【gè】小时，工【gōng】作和家庭都受影响。“我身边很多人脱坑后都很少再提魔兽了。魔兽【shòu】成了回忆，生活还要【yào】向前看。”

因为公会，“八【bā】八【bā】”和【hé】“小橙子”夫【fū】妇认识了很多网友。最初【chū】，“小橙【chéng】子”并【bìng】不【bú】支持“八八”打【dǎ】游戏【xì】，两人还因此吵过架。这两年居【jū】家办公，“小橙子”在【zài】“八八”身边每每看着，发【fā】现公会的氛围很【hěn】好【hǎo】，除【chú】了打游戏，大家还会一起聊家常，于是也跟着老公“入了坑”。

“小橙子”后来还自建【jiàn】了公【gōng】会，一度发展到【dào】100号人。里面有位【wèi】70岁的【de】退休【xiū】老人后来【lái】跟他们成了忘【wàng】年交，还【hái】有一【yī】位当时【shí】正准备【bèi】高考的学【xué】生，夫妻俩每次见他上线，就会立【lì】刻赶人，“考完试再玩【wán】”。

《魔【mó】兽世【shì】界》没了【le】，公会成【chéng】员【yuán】走散了，虽然有些还保留着微信联系方式，但联系也少了。“小橙子”夫妇【fù】俩开始把【bǎ】更多时间【jiān】放到陪孩【hái】子和工作中【zhōng】，这也是很多玩家如今的状态。

一直到现【xiàn】在，“八八”和【hé】“小【xiǎo】橙子”夫妇还【hái】惦记着自己账号【hào】里的装备，每一件装备【bèi】的获得和【hé】使用时的画【huà】面他们都还记得。“小橙【chéng】子”念叨【dāo】着她的一把猎人武【wǔ】器，“八八【bā】”则想着玛诺洛斯的獠【liáo】牙肩膀。前者是【shì】一位【wèi】网友送给“小橙子【zǐ】”的【de】，后【hòu】者是【shì】“八八”刷了不知多少次才刷【shuā】到的。

夫妻俩说，这【zhè】些东西虽【suī】然只【zhī】是数【shù】据，但陪伴了他们10年【nián】。即便不【bú】玩了，东西也该属【shǔ】于自己。但现在【zài】因为停服而【ér】消失，心【xīn】有不甘。

这些财产代表着青春

如今一去不复返了

在《魔兽【shòu】世界》的玩家里，少有人【rén】愿【yuàn】意为消失的账号和装备去找暴雪理【lǐ】论，大家都只是在群组里对【duì】游【yóu】戏【xì】公司的做法予以【yǐ】斥责【zé】。因【yīn】为【wéi】绝大【dà】多数人都搞不清楚自己【jǐ】的账号和装备到底【dǐ】是不是属于自己的“财产”，自【zì】己到底有没有处分的权【quán】利【lì】。也有玩家说【shuō】，其实【shí】所有【yǒu】玩家在【zài】注【zhù】册时都是同意了运【yùn】营商的游戏说明的【de】，也就明确了玩【wán】家对账号并非【fēi】拥有所有权【quán】。

就在《魔兽世界》停【tíng】服【fú】消息传出的【de】那几【jǐ】天，有执业律【lǜ】师玩家撰【zhuàn】文分析了虚拟财产【chǎn】的问题。

署名为“华诚律【lǜ】师事务所金易文【wén】律师【shī】”的魔兽玩家在分析【xī】文章中引用了【le】相关【guān】的法律依据【jù】。文中称，根据有【yǒu】关规定，“对以【yǐ】充值方式所【suǒ】取得的【de】游【yóu】戏代币妥【tuǒ】善处理”“按对应比例充值金额予以【yǐ】退还”。但对【duì】由【yóu】充值所【suǒ】获得游戏代币转【zhuǎn】化为游戏道具以及非充值所得的【de】游戏【xì】道具【jù】，则没有明确的法律说【shuō】明，一般只根【gēn】据【jù】法院裁决酌情给予较低的金额【é】补偿。

也有网友对一些没有消耗掉的服务费进行了退款处理。

玩家“奶德【dé】赵【zhào】晓茹【rú】”甚至为此感叹“网易【yì】很良心”，因为他在申请退款后【hòu】不到一个月，就收到【dào】了1000元左右的退款，而且【qiě】其中他【tā】购买的一些【xiē】服务原本【běn】是打过折的，结果网【wǎng】易都按【àn】原价退【tuì】回了。

但拿到【dào】钱的【de】“奶德赵【zhào】晓茹”并不开心，他【tā】更【gèng】割舍不下的是账号里【lǐ】的虚拟装备【bèi】，“比【bǐ】如‘雷龙’，是一个需要玩家花【huā】费很大【dà】精【jīng】力【lì】和金钱的东西，挺【tǐng】亏的！”

“奶【nǎi】德【dé】赵晓茹”是一个从2005年【nián】开始玩“魔兽”的【de】老玩家，刚接触《魔兽世界【jiè】》的时候，他还【hái】在上高【gāo】中。后来，他成为一名《魔兽世界》的主【zhǔ】播和教【jiāo】学视频制作者。尽【jìn】管他【tā】坦言做这行不赚【zuàn】钱【qián】，但【dàn】他【tā】依然喜【xǐ】欢【huān】从指导玩家提升游戏水平的过程【chéng】中收获【huò】成就【jiù】感。 “奶德赵【zhào】晓茹”并没有【yǒu】使用所谓的“电子骨灰盒”，因为他觉得，“这个密钥没有调试过，不【bú】成熟【shú】，在申请的【de】时候还会出现联机失【shī】败【bài】和无法下【xià】载【zǎi】的问题”。

虚拟资产玩家们一部分无奈选【xuǎn】择了放【fàng】弃【qì】，一部分把【bǎ】数【shù】据存在了“电子骨灰盒”里，期待【dài】有一天国服复活。玩家“醍醐”曾经也想这么做，但就在进度条转圈的时候，他突然【rán】释怀了，于【yú】是放弃了。他说：“这【zhè】些虚拟财产就代【dài】表着青【qīng】春，一【yī】去【qù】不复返了。”

失去“魔兽”

有人转战“吃鸡”有人腾出时间健身

《魔【mó】兽世界》国【guó】服关闭最初的那段时【shí】间，除【chú】了账号【hào】和装备的损失外，玩【wán】家们的心理【lǐ】空洞一时也【yě】无【wú】法填补。他们或是【shì】选择到亚服“重聚”，或是转到“吃【chī】鸡”战场，也有人【rén】腾出时间健身、做家务、陪孩子，早睡早【zǎo】起。

现在，停【tíng】服【fú】几【jǐ】个月了，不少人表示【shì】：“走出【chū】来了。”但还【hái】有一些人觉【jiào】得需要【yào】时间平复情绪，毕竟那里积攒了他们【men】十多【duō】年的时光和情感。

离正式关服【fú】还有几天时，“小七”就已经释【shì】怀了，《魔兽世界》是他英【yīng】年早【zǎo】逝父亲的一种记【jì】忆，告别游戏【xì】的同时【shí】他也已经【jīng】把父【fù】亲在游戏里【lǐ】的“印记【jì】”保存在了心里。

正【zhèng】式关服的那天【tiān】早上【shàng】，“奶德赵晓茹【rú】”就在他第一次玩魔兽时的服务器“麦维影【yǐng】歌”创建了一【yī】个新账号【hào】，然【rán】后他就一直守在自【zì】己的“出【chū】生地【dì】”里……

那天下【xià】午，“八八”和“小【xiǎo】橙【chéng】子”夫妇跟自己创建的公会成员【yuán】告了别，有【yǒu】成员希望他们能一起见证【zhèng】魔兽世界停服的那一【yī】刻，但【dàn】被委婉拒绝了【le】，两人只【zhī】留了一句：“大家替我们见证【zhèng】一【yī】下吧~”之后便离开了。

晚【wǎn】饭后，“F”瘫软在沙发上，一只手无聊地播着【zhe】电视，另【lìng】一只手刷【shuā】着【zhe】微信朋友圈，翻看朋友【yǒu】们【men】晒出的各自在“魔兽【shòu】”的最后截图【tú】。

午夜前，“醍醐”回【huí】到了丧钟【zhōng】镇【zhèn】(魔【mó】兽世界【jiè】中【zhōng】亡【wáng】灵种族的出【chū】生地【dì】)，躺进了一【yī】个空空的棺【guān】材里，关【guān】掉【diào】了聊天对话框。随后，他在身边其他亡灵玩家的陪伴下，等待【dài】着零点钟声的响起。

零点零分零秒，屏幕上弹出【chū】了“已【yǐ】从服务器断开”的字样【yàng】，魔兽世界就此戛然而止，玩【wán】家们聊天【tiān】的“世界频道”也被【bèi】断开。

网友们聚集【jí】的微信群在短【duǎn】暂的寂【jì】静后【hòu】，一【yī】个人打破了沉【chén】默：“没了。”接着又有人说【shuō】：“亚服再【zài】见”“永别了战士们【men】”，还有人说：“睡觉吧，下【xià】线了，明【míng】天一早还要送孩子”……

“醍醐【hú】”看着这【zhè】些留言只【zhī】一【yī】声叹息，他觉得寄【jì】托着他生【shēng】活以外的那部分东西没了。

文/本报记者 张子渊 实习生 代紫庭

供图/受访者 统筹/林艳 张彬

(北京青年报)